來自圖瓦的跨界女高音 珊蔻.娜赤婭克 讓人無法定義的女聲

《PAR表演藝術》 第260期 / 2014年08月號
特別企畫(二) Feature | 消失的名字 出現地球彼端——圖瓦/人物現身
來自圖瓦的跨界女高音 珊蔻.娜赤婭克 讓人無法定義的女

文字 李秋玫

出身游牧民族的圖瓦女高音珊蔻.娜赤婭克,不僅打破性別禁忌,學會了原本只限男人能唱的呼麥,更跨出國境,從傳統出發,結合爵士即興、噪音音樂、前衛音樂和美聲唱法於一身,和世界各地傑出的音樂家、表演團體合作巡迴。游牧民族的血液,讓她不管在那個地方、不管遇上什麼樣的表演者,她都能夠與之相和、也彼此刺激,也是她成為無法定義的精采女聲。

新點子樂展—人聲風景「即興篇」
10/4 19:30
10/5 14:30
台北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INFO 02-33939888

塞外大草原中,伴著颯颯的風聲,一種蒼勁而單純的歌聲總令人感到孤獨,然而渾厚的低音卻絕不寂寞,因為它總伴隨著悅耳的音符在雲端跳躍。呼麥,可說是一個人的和聲吧!印象中,這種聲音總是來自於粗獷、雄壯的大男人,但是,只要夠留心,就可以發現有位體型瘦小、留著三分頭、表情扭曲怪異的女人,用呼麥唱法放射出驚人的能量。

事實上,呼麥的唱法是有性別禁忌的,不管是演唱、甚至碰觸伴奏的馬頭琴都將招來不幸。但是來自圖瓦共和國的女高音珊蔻.娜赤婭克(Sainkho Namtchylak),卻勇敢地打破這個觀念,將古老的圖瓦歌謠、雙聲唱法與實驗電子音樂揉合成一種新的表演。

走到全世界 從未忘記自己家鄉

珊寇出身游牧民族,父母都是老師,她從小就喜愛歌唱,但年少時期組的卻是民謠搖滾樂團,後來力抗傳統的桎梏投入呼麥的雙聲唱法,甚至學習喇嘛與薩滿巫教的聲樂技巧。她曾到莫斯科受過古典的聲樂訓練,回國後成為國家樂團的首席女高音,但為了藝術的自由,她毅然轉而加入蘇聯前衛樂隊Tri-O。之後的她以歐洲為根據地開展其精采的表演之路,從傳統出發,結合爵士即興、噪音音樂、前衛音樂和美聲唱法於一身,和世界各地傑出的音樂家、表演團體合作巡迴。不但先後出了將近卅張和不同風格音樂人合作的專輯,也參與許多電影、劇場與多媒體的演出。

在國際,珊寇展現多元的人聲藝術,但她從未忘記自己的家鄉,每年都會帶著西方樂手回到圖瓦表演,試圖將自己的根源與文化介紹給大家。不過,雖然她儼然是圖瓦文化的代言人,當地人卻不一定認同她的表演模式。再者,她長年在西方世界活動,「背叛自己的國家」、「擁抱腐化的西方思想」等想法,都是她飽受批判的理由。一九九七年,在珊寇生日的前夕,她在莫斯科遭到暴徒惡意攻擊身受重傷,昏迷了兩週才痊癒出院。

游牧民族的血液 與各種文化相激盪

沉寂了一段時間後,她還是繼續演唱創作。在二○○二年,德國女導演Erika von Moeller以珊寇為主角拍攝的紀錄片Sainkho正式面世,也讓世人對她的背景、生活、表演等有更深的了解。為此她也在同年獲家鄉頒發「廿世紀圖瓦最具創意成就獎」。近年來,她經常與香港實驗樂手Dickson Dee(李勁松)合作,於新加坡、香港、中國各地演出。

有人說,珊寇是一個「遊走在世界邊緣的流浪歌者」,也許說得沒錯,不管在那個地方、不管遇上什麼樣的表演者,她都能夠與之相和、也彼此刺激。游牧民族的血液確實在她身上沸騰著,她的領地,在各地的舞台;她的狂野,在人聲的藝術上。

今年十月,她將應兩廳院新點子樂展之邀,來台演出「人聲風景—即興篇」,難得接受專訪的她,答應了本刊的獨家專訪,一談她的音樂思考。

Q:圖瓦音樂是最特殊、也是全世界觀眾高度欣賞與讚嘆的文化遺產之一。您認為這項音樂傳統有什麼特殊之處?它又是如何給您養分,進而塑造我們這個時代如此獨特的聲音?

A:事實上這比你所想的還要簡單。在我們的生命裡,所有的一切都「必須」、或者說是「渴望」有所進步。圖瓦年輕世代的泛音歌手們、還有我,以及包括所有我未來要做的,都需要擁有更寬廣的音樂視野才對。音樂的創作者是人類而不是電腦,特別是對於那些運用現代與古老的聲音、或者旋律元素,來發現他們的能力、並且實踐他們靈魂的人們來說更是如此。

在這個愈來愈被電腦系統操控的時代,人類必須要保持他們所擁有的創造力與自由,去想像一些不被電腦控制的東西,或許聲音也是這麼回事。在這被冷漠與數位污染充斥著的年頭,我們應該要有一個這樣的「機會」。

Q:您曾被世界知名的媒體賦予許多美譽。例如「民俗傳統與前衛探索的交匯」、「不可思議的聲樂極致」等等,您如何看待自己在向外推介族群特色及呈獻個人風格之間扮演的角色?

A:那是他們的問題。我認為有史以來所有的事物都還在演化中,我們的感官也是如此。人類是不斷在進化中的,我不斷嘗試著探索和聲音的發展,而那也許必須要經歷上百萬年吧……從地球最初始的大爆炸起,聲音就開始在發展了。我試圖照著這樣的想法貫徹,並且將我的觀點與我的聽眾們分享罷了。我不認為那已經是個極致的表演,我只是一直在試著去反映大爆炸之後的結果。我們只是地球的旅客,我們創造藝術(we are inn, we are art of)。

Q:來自於一個傳統的文化背景,在創造音樂時似乎無法避免遭遇西方主流的影響,你怎麼去平衡自己文化的根源與現代的衝擊?

A:從音樂的觀點看來,我並不認為那有什麼衝突。我盡其可能地在使用目前人類在音樂上已經創造的、用來詮釋人們的生活、感官,與他們在這個充滿電腦信息時代中、賴以存活的工具。

一定有某些角度顯示電腦是可以被替代的,以及電腦系統不可能掌控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人類意志創造所需的時間比電腦還要少。但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發現我自己對未來的解決之道,原因是:就控制人類活動的意義來講,電腦媒體在這世界上仍然是仍舊太年輕,它在世界上各個地方都有差異性。我只是問我自己還要走多遠?有多少自由創造空間留下來給未來的人們?

不只有我,任何人都在思考著如何發展,這才是衝突。我的目標是去用我的音樂表現這一點,去給未來一個智慧的想像機會。要如何去在工作過程中學習,找到分享經驗的方法,都是個大問題。

Q:在您的作品中最吸引人的特色就是以不同的民族元素相互碰撞在一個大熔爐中,使得它成為一種獨一無二的音樂混種。在這樣的融合當中,您有沒有什麼想法或訊息想要傳達給觀眾的?

A:實驗、新、忘掉舊的……

Q:能否請您簡短地談一下您與香港即興電聲音樂家Dickson Dee這幾年的合作?

A:我們第一次遇見對方是在二○○三年的上海,在一個即興音樂的音樂會中。我們在那兒的藝廊中表演二重奏。他非常有活力,那是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從做中學」這句話或許可以用來形容剛遇到他時的感覺。從我們認識之後的過去十年裡,他的角色就從之前在不同的俱樂部中擔任的藝術設計、DJ表演者變為現在的舞蹈劇場總監。不僅指導劇場,也創作音樂、在live show與許多音樂家和許多的製作一起表演。他的能量相當驚人,力道非常強勁,並且有自信能夠駕馭他所做的表演。真的是非常地了不起!

Q:對於即將要與Dickson Dee聯袂來台,與台灣自由即興鋼琴家李世揚的合作,您期待觀眾如何從音樂會中欣賞與接收到訊息?您對這場演出有沒有什麼期待?

A:我無法說我什麼期待,因為我還沒有現場看過、也不曾聽過李世揚的音樂,真是抱歉。但我已經請Dickson Dee寄了一些檔案給我。不過我前陣子正在Youtube上聽他與擊樂家上坂朋也(Tomoye Uesaka)的演出影片連結,看起來很有意思。

Q:在台灣有許多受過傳統及所謂的「中國音樂」訓練的音樂家,他們就像其他地方一樣面臨全球化的大洪流,並且對全世界的民族音樂感到愈來愈有興趣。請問您有沒有任何建議可以給那些年輕世代的音樂家,特別是那些從自身傳統出發卻遇上挑戰的人,他們該如何走向對的道路持續發展,而不傷害到他們保存的文化遺產?

A:我的建議只有:嘗試。

我是從我國家歷史作為出發點的,從圖瓦、從我所了解的地方去呈現。舉個例子,即興音樂對我來說,跟我的出身很有關係。過去我們族人與薩滿教音樂有強烈的連結性,而音樂又與中亞的本質相連結。薩滿教人不只必須使用他們從老師那邊傳承的宗教性文字,也非常需要自己即興。

via: http://par.npac-ntch.org/